想起罗帅的遗教

2010-04-16  本文来源于    作者: 订阅《红星报》 | 向苏红网投稿
        罗荣桓同志离开我们十多年了,他是我党卓越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和军事家,我军杰出的领导人之一。我曾在他领导下工作,亲聆过他的许多教诲,特别是在抗日战争的烽火岁月里,他对我关怀教育的几件事,其情景至今历历在目,策励有加。

  初 聆 卓 识

  一九四二年八月三日深夜的一次会议上,我第一次见到了罗荣桓同志。当时,中共中央山东分局、八路军一一五师和山东纵队,转战在北、东两面,滨临渤海、黄海;南、西两面,介于陇海、津浦铁路之间的广大农村里。抗战正处在最艰苦阶段,斗争对象,不仅有日寇、汉奸,还有国民党反动派。

  会议是因为驻在日照县甲子山区的国民党一一一师发生事变召开的。在这头一天夜里,我才从这个师驻地的国民党苏鲁战区总司令部的监禁中逃出来(我曾在这个师做过一个时期的地下工作),分局要我来汇报情况和接受任务。

  当我走进会议室--莒县西南筵宾村一间民房堂屋时,摇曳的灯光前,与会同志都走近来和我握手,介绍自己的姓名。其中一位操浓重的湖南口音,他便是罗荣桓同志。

  我和罗荣桓同志见面,这虽然是第一次,但对他的姓名并不生疏。记得一九三九年,一一五师路经费南抱犊崮山区时,我从党的地下组织负责人那里,得知罗荣桓同志带领部队就驻在我们附近。当时,我是多么想见到他呀!可惜,我那时的公开身分是个国民党军官,以致愿望未能实现。

  我激动地望着罗荣桓同志,他身材魁梧,方脸上戴一副近视眼镜,镜片后一双眸子闪着炽热的光亮,令人感到诚挚可亲;而他的远见卓识,更使人永难忘怀。

  我开始汇报。原来,我在逃出的那天下午,意外地听到一位同志说,一一一师将要发动一次事变,把队伍拉出去,脱离国民党苏鲁战区的行列,实行张学良、杨虎城在“西安事变”时提出的“八大主张”。这位同志,是这次事变的主持者之一。

  一一一师以前隶属张学良的东北军,“西安事变”前后,曾和红军有过较好的接触,抗战开始不久,我们党就在这个师里开展活动,建立了地下组织。转入苏北鲁南敌人后方的时候,该师与我八路军仍保持友军关系。一九四○年九月,我们党的地下组织在这个师里领导发动了一次锄奸运动,把与日寇秘密勾结的军长缪澄流赶跑了。正当锄奸运动深入发展,这个师内部革命与反动两种力量的矛盾激化了。一九四一年二月中旬,反动力量猖狂反扑,逮捕、驱逐我地下党员和进步分子,公开反共,不断袭击八路军和抗日民主政权。我(当时任旅长)也就在这时被他们逮捕扣押起来。

  当我一口气把所得情况、情况来源,以及我的一些看法讲完之后,情报部门还补充了当天的情报:这天下午,一一一师处于异常紧张戒备状态。与会同志对此展开了各抒己见的讨论。在发言中,罗荣桓同志(他当时是山东分局委员、一一五师政治委员)说:看来一一一师已经象万毅同志所提供的情况那样行动了,这个事件的发生,是我党中央提出的“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方针的胜利,是蒋介石反共第一、磨擦分裂政策的失败,事变性质是正义的,是和全国人民的抗战要求一致的,我们要支持,接着又说,这个师历史上曾和红军、八路军有过友好关系,我们的地下组织和党员在其中的工作也是有成绩的,这是事变发动中的有利条件;但同时还必须看到不利的一面,在该师中下层中没有骨干,广大士兵受反共宣传的欺骗蒙蔽还未觉醒,事变缺乏群众基础,加上仓促发动,与外部毫无联系,混乱恐怕难免,也许还会发生大的变动,甚至分裂叛变。最后,他建议分局紧急行动起来,从各方面去支持这次事变,还建议派我和另外一位曾在一一一师负责过我党地下工作的同志,立即进到这个部队,同事变领导人一起商量,掌握、稳定队伍。对口号问题,他提出改用“团结抗战”代替“八大主张”,要我们去同事变领导人磋商。

  我被罗荣桓同志的发言吸引住了,十分钦佩他处理问题的果断有力。

  事态发展果然不出罗荣桓同志所料,一一一师发生事变后,反动派从沉重一击中刚苏醒过来,立即就调动起它所有的反动力量,对革命进行疯狂的反扑,人们的情绪处在不稳定状态中。

  我们进到这支部队后,经与事变领导人商量,更换了口号。紧接着山东分局从一一五师和抗大一分校派来了一批优秀政治指导员和模范战士,充实了连队,改造了机关。不久,罗荣桓同志还亲自到这个部队作时事报告,他从当时的国际形势,讲到中国抗日战争的发展前途,深刻地说明黑暗即将过去,抗战一定胜利的道理,使大家眼界开阔,精神振奋,提高了觉悟,增强了改造部队的信心,促使这支部队动荡不定的情绪逐步稳定下来。在山东分局的坚强领导下,根据地军民的大力支持下,经过战斗锻炼和全体指战员的努力,这支部队于一九四四年宣布为我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

  这支部队的改造、成长,罗荣桓同志付出了巨大的心血,也证实了他的远见卓识。

  关 怀 备 至

  罗荣桓同志外表庄重严肃,内心一团火热。他对革命赤胆忠心,对同志关怀备至。从我认识他起,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却亲见他许多感人肺腑的事。我在一次负伤后,受到他关怀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深。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在诸(城)胶(县)边界地区的一次作战中,我负了伤,子弹洞腮而过,齿折舌穿,极易感染,后送途中突然体温升高,医生正在为我有破伤风感染而焦灼不安。罗荣桓同志派来的骑兵组,从百里外连夜穿过敌人的封锁,送来了一支破伤风血清。罗荣桓同志这种对同志的深切关怀,使伤痛迷惘中的我和身边的医务人员都很感动。一针破伤风血清,在今天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在当时,有的是要从战斗中缴获,有的则要经过辗转曲折的途径到敌占区去购买。由于缺药,曾经有不少伤员,被破伤风毒菌吞噬了他们宝贵的生命。

  当我的伤势稍微见好,可以转移了,罗荣桓同志又告诉军区卫生部把我转到他们的附属卫生所,并让正在为他治病的国际友人罗生特医生给我检查治疗。还派人专程慰问我,经常了解我的伤势情况。

  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一天,卫生所指导员来找我商量,他说,敌人又要开始“扫荡”了,卫生所要作较长时间的远距离转移,考虑到你的伤势,我们研究,让你到分局去,随上机关一起行动,安全更有保证一些。我不同意他这个安排。我想,敌人的 “扫荡”已是司空见惯,自己的伤口虽然没好,但两条腿还能走路,而分局的警卫部队,保卫首长和机关已经够吃力了,我没有必要再去给他们增加负担。指导员听了我这番话,还是继续向我做说服工作,正在争执中,军区骑兵班到了跟前,拿着罗荣桓同志的信,接我随机关一起转移。指导员这时笑着说:“咱们这场谈判,罗政委给裁决了。”面对罗荣桓同志对我伤后的一再关怀,我内心感慨萦回,久久不能平静。

  每天,有多少事情要罗荣桓同志决断处理,有多少战机要他去捕捉,有多少胜利要他去指挥夺取啊!而我却因为在作战中指挥动作失当而负伤,给他平添这许多牵挂干扰……

  我想到,罗荣桓同志是怎样对待自己的。他在山东敌后抗日战争这个舞台上,特别是从一九四二年底任中共中央山东分局书记,兼任山东军区司令员、政治委员以来,领导山东军民演出了一幕幕威武雄壮的活剧。他坚定地执行党中央、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巧妙地运用了毛主席的人民战争思想和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建立了巩固的山东抗日根据地。正是在戎马倥偬中,他积劳成疾,身患重病,情况紧急时,他就躺在担架上指挥作战。就在不久前,卫生所行军转移与山东分局机关相遇,当我得知罗荣桓同志的病又在发作的情况后,就赶忙去见他,这时,他刚从担架上起身。一手按着疼痛的腰际,一手和我亲切相握。当我向他建议拿出一段时间,认真治治病时,他没有立即回答,停了一会却说,现在要考虑的是怎样让山东这块根据地,更好地起到它的战略枢纽的作用啊!在罗荣桓同志的博大胸怀中,装着宏伟壮丽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装着广大革命群众和干部的疾苦劳瘁,独没有他自己的病痛艰危!

  诲 我 不 倦

  一九四五年夏,为扩大根据地,迎接大反攻,山东军区决定组织一次战役,消灭盘踞在莒县以北,诸城西南一带地区的伪军张步云、吕孝先两部,并进一步向胶济铁路线上发展,使胶东军区和滨海军区的联系更加扩大。为此,集中了鲁中、滨海两个军区的四个主力团,统一指挥,指定由我负责。当时,我是滨海军区的副司令员,却还从来没指挥过这样多的队伍,又因是两个军区的部队统一指挥,四个团中大多是红军底子建成的,营团以上军政干部不少是老红军,我能否胜任指挥,心里犯嘀咕。罗荣桓同志发觉了,找我谈活。他说,你有这种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但怕负责任,患得患失就不对了。要完成任务,必须在指挥工作上,多向山东军区请示报告,多听群众意见,特别是多征求你周围老同志的意见。困难会有的,只要谦虚谨慎,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最后,他语重心长地说:“万毅同志,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需要我们有更大的本事,负起更艰巨的责任啊!战争本身是会教会我们许多东西的。”我从他这番话和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里,看出他对我的信任和期望,浑身增添了力量。

  在山东军区的及时指示和共同负责的同志们的支持帮助下,由于全体指战员的英勇战斗,战役的首战、续战都取得了预期的胜利。

  可是,在战役即将结束的时候,却偏偏出了纰漏!

  当部队到达胶县以西的铺上附近的时候,山东军区打入伪军张鸿飞团做争取工作的同志来报告说,张鸿飞愿意接受改编,要求见见我军负责人。我们研究同意见他。下午,张鸿飞来了,我和同志们一起见了他。张当时谈的问题很简单:第一,表示接受改编;第二,要求我军不要太逼近铺上,他好在内部做工作。我役征得同志们的一致意见,就答应了张鸿飞的要求。

  张鸿飞走后,六团团长就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说:不能完全相信张鸿飞,应该把队伍逼拢去,我没同意;六团团长又提议,把一部分队伍埋伏在铺上通往胶县城的路上,以防张鸿飞连夜带队伍逃进胶县县城,我说这样做,会使张鸿飞说我们不相信他,对做敌工工作的同志们也不利,又一次否定了六团团长的建议。

  我这种宋襄公式的“仁义”,使自己上当,受了骗,犯了一次丧失战机的严重错误。当天夜里,张鸿飞把队伍拉进了胶县城。幸亏六团发现后,立即发起追击,我们做敌工工作的同志才未被劫持走。这时我的心象灌了铅一样沉重。

  回到山东军区,我向罗荣桓同志汇报了事情的经过,并请求军区给我以应得的处分。罗荣桓同志在全面肯定了这次战役胜利之后,对我进行了严肃的批评和教育,首先他说:“给你一个处分解决什么问题?!吃一堑,长一智,找找犯错误的根源嘛!”

  当我检讨说,我的见解太迂腐了时,罗荣桓同志插断我的话,他说:“迂腐,这还只是事情的表象。张鸿飞这种人,在他没有把队伍交出来之前,他还是敌人嘛!你怎么可以那么相信他?!”接着,启发我往事情的本质方面找原因,总结出有用的经验教训来。

  当我意识到,并说出我犯错误是由于自己骄傲了的时候,罗荣桓同志指出,这还不够,还应该想想什么时候开始骄傲起来,为什么在那个时候骄傲起来?

  我一时答不上来,只是涨红脸摇了摇头。

  看到我这副窘态,罗荣桓同志的语气较前温和些,帮助我分析原因。当莒北战役开始的时候,因为还没有做出什么成绩,虽有患得患失的弱点,但态度还是谦虚谨慎的,对上级及时报告请示,对下能发扬民主,集中正确意见,从而也就获得了指挥上的成功。但是由于没有正确对待战斗的胜利,竟把广大指战员的战争艺术和英勇牺牲所取得的成果,当作了自己聪明才智的产物,从而就骄傲起来,盲目自信,听不进不同意见,以致放走了张鸿飞。他严肃地对我说:“这是你思想上主观唯心主义作怪,也是小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表现,工作上稍有成绩,就忘乎所以。”

  听着罗荣桓同志切中要害的批评和诚挚的教诲,我心里豁然一亮,觉得又懂了一些革命道理,同时也深深内疚,感到辜负了党对自己的培养和信任。我郑重地向罗荣桓同志表示,一定要从这次错误中认真总结经验教训。

  听了我的表示之后,罗荣桓同志走到窗前,极目阳光灿烂、晴空万里的天际,深情地说:“无产阶级目光远大,最大公无私,因为她要解放全人类,拥有全世界。她的属性里,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骄傲的啊!”

  几十年来,这些铿锵的语言和他对我的不少教诲,经常回响在我耳边,净化我的灵魂,改造我的世界观,策励我不断前进。

  罗荣桓同志为人民所做出的辉煌业绩和他的崇高品德,永远为人民所怀念。《怀念罗荣桓》(万 毅) (责任编辑:苏红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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