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波：浴血保卫中央苏区

　　苏区，战争，红色，御敌，离年轻一代似乎很是遥远。可是对于当年的亲历者却不一样。每当有年轻人愿意聆听，老人总会绘声绘色地跟你描述自己当初辉煌而又悲壮的革命历程。

　　为了不让那段记忆随岁月湮灭，近日，记者前往石城县寻访苏区见证人。在琴江河边的沿江路61号小屋，聆听104岁老人张裕波讲述他三兄弟参加红军、"御敌于国门之外"而不惜生命的经历……

　　张裕波老人讲述着苏区时期的战争故事。
 

       1、一锅鸡汤送一家男丁

　　"1908年2月，我出生在横江镇齐贤村姑溪小组一佃农家庭。我排行老二，有一个哥哥、弟弟和妹妹。由于我从小体弱多病，家人对我格外关照。我除给地主放牛，还上过一年多私塾。"张裕波虽然耳朵有些聋，但将问题写在纸上给他看，他便会滔滔不绝地回答。

　　"民国时征兵，实行的是配额制。穷人家的壮丁都是被五花大绑抓走，有的则东躲西藏，夜宿山冈；富人家有钱，一般都是买卖顶替。苏区革命时，共产党实行的是志愿兵制，工农子弟在明确参军是为推翻三座大山后，都自愿参加中国工农红军。"

　　"1931年底，红军部队来到我们横江驻扎、整训，并建立红色政权；1932年春，石城县苏维埃政府正式成立，举行工农兵代表大会，并大力扩红。我们横江镇青壮年男丁全体自愿参加红军。村村寨寨随处可见父送子、妻送郎、亲友相送的场面。我家叔伯、堂兄、大哥张兰波、弟弟张渭波和我，一家男丁全部入伍。出发前的晚上，妈妈将家中唯一的一只老母鸡杀了，为我们饯行。妈妈将一锅滚烫的鸡汤端上桌，叫我们吃，吃了好好革命，好好地回来，自己却和妹妹树秀躲到灶下去哭。我们一口也吃不下！"

　　2、三个兄弟成红军袍泽

　　入伍后，张裕波和大哥张兰波、弟弟张渭波一同分在红五军团。

　　反"围剿"作战紧张激烈。1932年4月，张裕波三兄弟跟随红五军团指战员一起，参加东征福建漳州战役；7月，回师江西，向粤北南雄挺进，在水口攻打国民党军阀；8月，并肩北上，连克宜黄、乐安等县城；尔后，参加攻克泰宁、建宁、黎川战役等。三兄弟在每次战役中都表现出一贯的勇敢、坚定、机警、灵活。

　　第四次反"围剿"红军取得了胜利，巩固了中央苏区，开辟了闽赣苏区，打通了与赣东北苏区的联系。张裕波说："之后，我们三兄弟便分开了，大哥张兰波去了炮兵连。1933年初，蒋介石又派装备好、战斗力强的主力部队向金溪、南城一带苏区进犯，集中大炮轰炸我军前哨阵地。红五军团将士勇猛击退敌人数次猖狂进攻后，弹药所剩不多，便用石块猛砸敌人，扞卫苏区国土。"

　　"记得1933年7月，我们第十三师在彭德怀的率领下，从广昌南部经石城入闽，挺进闽西，解放清流、沙县，迅速歼灭国民党军后挥师北击，然后从闽西北入赣，与中央军会攻抚州、南昌。次年初，军中召开'御敌于国门之外'总动员大会，我和渭波弟弟向上级请假，一同去看望炮兵连的兰波大哥。短暂见面，三兄弟激动地相拥在一起。大哥告诉我们，他当上班长了！我们都格外欣喜。"

　　张裕波边回忆边叹息："我没想到，这次相拥，竟然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渭波弟弟在南昌战役时牺牲了，而兰波大哥是后来听说在长征途中牺牲了。我们红五军团自1931年成立，从第四、第五次反'围剿',到1934年北上转移，中间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唉，三兄弟只剩我一人……"

　　3、一江硝烟留三船伤兵

　　"1934年4月初，国民党军在飞机的掩护下，由南丰的白舍、瑶陂沿盱江向广昌进攻。面对步步进逼的强敌，中革军委决心誓死武装保卫赤色广昌，不让敌人侵占苏区寸土。但是，由于敌人炮火猛烈，不到半天，我们的防御工事便被轰平，守备在工事里战友全部壮烈牺牲。在各路敌军的夹击下，我们发动多次突击，均未成功，伤亡巨大。"

　　"硝烟中，盱河水滚滚流淌。我们十三师按中革军委指令在盱河东岸牵制敌人。这时的广昌城已经处于三面包围之中。国民党军在大炮与飞机的配合下，步步为营地向前推进，每次最多前进一千米至两千米，然后在其火力完全控制下，做好野外工事，站稳脚跟后，配备好火力，再重复第二次进攻。红军毕竟是血肉之躯，飞机、大炮狂轰滥炸后，战友们的鲜血染红了盱河。坚守十八天的广昌保卫战，迫不得已以放弃保卫宣告结束。中央苏区北大门被敌军打开。"

　　张裕波喃喃地说："为阻止国民党军南进驿前、石城，保证红军主力和中央机关顺利进行战略转移，红军决定在广昌白水（今称赤水）、贯桥交界处大寨脑阻击敌军，以迟滞其南进企图。敌军在飞机大炮掩护下，向我们的阵地先后发起多次攻击，接着，又炮攻我们的主阵地。我们的手榴弹、子弹全部打光了，只能用石头砸和肉搏。"

　　血与火中，张裕波被炸成重伤，抬下火线抢救。一枚弹片从他左膝盖旁穿过，左脚趾也被炸烂。由于红军主力开始战略转移，后方医院也跟随长征，张裕波和其他伤员一起，分别被抬上三条船，经宁都，向于都驶去……由于大部队已从于都出发，后方医院的医护人员要抓紧追赶，便将三船伤兵送上岸，给每人发了3块大洋，吩咐大家先返家，以后再回来接他们。无奈中，张裕波和伤员们望着医护人员的那条船，慢慢消失在了一江雾霭中……

　　后记

　　"家乡已被国民党军占领，我只好躲进山里，不敢回家。下雨时，把树叶盖在头上，一身衣服干了湿、湿了干……天天期盼着红军能早点回来接我。"

　　采访张裕波老人的过程有些艰难，因为他经常答非所问，有时讲着讲着，又讲到别处去了。但他对每场战争的细节和节点都记忆犹新，仿佛和血脉融为一体，只要血在流，心在跳，那段血水染红的历史，便永远铭刻在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