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南湘乡市,有一个名叫羊吉安的小山村,地处湘乡城北15里,村里住着一户三代聚居的陈姓人家。1903年,一个男婴在全家热切的期盼中诞生了,家人为其起名陈庶康,这就是后来的陈赓大将。6年之后,陈家又生下一个女婴,她就是陈赓的四妹陈秋葵。
在羊吉安村的东西两面,对峙排列着连锦起伏的小山峦,中间展延着一条狭长谷地,沿着这条谷地上行七八里、便到了湘西乡(今龙洞乡)楠竹村。在这里,聚居着谭姓家族。1906年6月14日,谭润区的妻子生下一子,取名世铭,别号举安,这就是后来的谭政大将。
谭政的祖父是当地方圆数十里有名的绅士,父亲是湘乡县立第二高小(即东山学堂,1910年毛泽东曾在此求学)教员;陈赓的祖父怀曾是跟随曾国藩南征北战的湘军猛将,后辞官解甲归田,父亲陈绍纯凭着祖父带回的积蓄,先后购田数百亩,成为当地有名的大户。谭陈两家不但门当户对,而且几代相交,过往甚密。
6岁那年,谭政被父亲送人蒙馆读书,结识了先他而来的陈赓,以后两人便于互相关心,互相照顾,成了很好的朋友。初小毕业后,陈赓考人东山学堂,而当谭政也向父亲要求报考东山学堂时,身为该校教员却因循守旧的谭润区,对儿子今后的学业早有打算:一不准升入改革后的东山学堂,二不准赴省城报考中学,而是继续找个先生读私塾,掌握正统的封建扎法。他为儿子将来的“前程”四处奔走,寻找邻村还没有进行改革的私垫学校。
找来找去,谭润区终于在陈赓家附近找到了这样的塾师。为方便学习,深润区又找到陈赓父亲陈绍纯,要陈家看在历代相交的情份上,收下谭政,为他提供食宿。陈绍纯答应了。
父亲的安排、10岁的谭政虽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使他感到欣慰的是,陈家有个可爱的秋要妹妹。从此,他与陈庚的四妹,7岁的陈秋葵青梅竹马,相亲相爱,无怨无猜。在秋葵的心中,自大哥陈庚离家赴20多里外的东山学堂学习后,她最喜欢的莫过于她的铭哥。谭政呢?自住到陈家后,他便对他的秋妹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对他备加疼爱。
那时候,湘中一带农村时兴早婚,子女到了十一二岁时,大人们就要将他们的婚姻大事提上议事日程。看着世铭与秋葵二人情深意笃,谭、陈两家的长辈自然是喜上眉梢。不久,两家择定吉日良辰为晚辈定下了这门婚事。
转眼过了几年,在东山学堂学习的陈赓听到了“革意”这个词儿,还听到了一个叫马克思的外国大胡子的故事。这些故事,陈赓回家后又讲给谭政听。谭政虽然还不知道“革命”二字的真正含义,但他已隐隐感到这世界在变,地覆天翻的旷世之举可能又将发生。
谭政的心不安分了,他对秋葵说:“秋妹,我也要去报考东山学堂。”
秋葵一听,急了:“那,你走了,我跟谁玩呢?”
谭政笑了:“好妹妹,你快点长大吧!长大了,我娶你,我俩一块上学,好吗?”
秋葵更急了:“哎呀!你怎么就说这些,羞死人了!铭哥,不许你胡说!”
谭政又说:“那,你不肯嫁给我了?”
“啊,不是。”秋葵慌忙解释,“我们现在还是小孩子呢,这些事情都是大人说的嘛!”
“那好吧,就等长大了再说。不过,你得记住我啊!”逗着可爱的小妹妹,谭政高兴极了。
秋葵的一张小脸蛋已红得象三月桃花,他低着头,指了指自己的心窝,“扑哧”一笑,说:“我早把你记住了,就装在这里,撵也撑不走呢!”
自己迫切要求,加上陈绍纯一家的极力支持,谭政还是如愿以偿考入了东山学堂。1924年,谭政从东山学堂毕业,陈、谭两家便为他与秋葵完了婚。当时谭政18岁,陈秋葵15岁。
婚后,谭政常与妻子谈论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今后的路怎么走呢?是吃祖辈的老本,还是自闯天下?小两口经过周密考虑商量,最后决定,谭政走哥哥陈赓的路,报考黄埔军校。
于是,小两口给陈赓写了一封信,询问黄埔军校招生的时间、地点。陈赓回信告诉他们,他已参加了北伐军。秋葵高兴地对丈夫说:“铭哥,快给赓哥回信,把你也想当北伐军的事说一说。”
“那我走了,你以后怎么过呢?”谭政不无担心地问。
秋葵早就看出了丈夫的心病。其实,她也在为丈夫的出走不安。一家人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呢?自己正年轻,青春气盛,独守空房不说,丈夫一介书生,要成为一个战士,必将受一番磨难。但她又想,如果在这个时候拖丈夫的后腿,铭哥的抱负如何能实现?于是,她下定决心对丈夫说:“铭哥,你走吧,离开这个封建的家,出去闯闯,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你将成为一个有出息的男子汉!”
妻子的理解和支持,更进一步增添了谭政投笔从戎的决心。
“秋葵呀!你是我的好妹子,好妻子!”谭政感激地说。
“快别说了,先给赓哥回信,信里着重说上一句,就说你的行动是秋妹支持的。”
还能说什么好呢?谭政当即回信。
不久,已任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特务省营长的陈赓,特派了两名战友接谭政去从军。
谭政要离家出走了。纲息传出,岳父、岳母也赶来送行,关照女婿一路保重,并给陈赓捎上一封书信,要陈赓对妹夫多加关照。
出发时,陈秋葵肩挎印花包袱远送丈夫,她含着热泪、送了一程又一程。
谭政走了,离开了楠竹村,离开了他心爱的人儿。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和妻子的永别!
一个月后,陈秋葵收到了丈夫寄回的第一封家信。信是这样写的:“秋妹:我已顺利抵达汉口,来到赓哥所在兵营。赓哥已按我之意愿让我在二连担任文书。来汉口,人生地不熟,承蒙赓哥关照。又,赓哥多年未见秋妹,又闻身体不佳,赓哥对妹挂念至极。入伍时,我已把我俩商定的‘西政”大名填报连上。从此,我的名字将改为‘谭政”,不再叫那个封建主义的‘谭世铭’了,好啵?入伍之后,操练繁忙,唯军事生活尚未习惯。但特务营与其他部队不一般,这里书刊齐全,有《向导》、《中国青年》、《共产党ABC》等等,这些从没见过的书刊,我如多日不食,狼吞虎咽阅读。走后,仍挂念你弱体多病,望不要过分劳累,注意保健!兄:谭政启”
就在谭政给妻子的信发出之后,华夏大地倾刻乌云翻滚,蒋介石叛变了革命,汪精卫也叛变了革命,共产党人修道屠杀,陈赓被撤了营长之职,只因他曾数过蒋介石的性命才幸免于难。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谭政克制了自己的感情,没有和家中通信、他不想让妻子知道自己的处境。
不久,长沙又发生了“马日事变”。谭政的父亲听到这一消息,吓出一身冷汗:“可怕呀!太可怕了!”他回到家里,诉个没完,温后归结为一点:“后悔当初没有坚决阻拦,只落得现在挂念万千!”再到后来又干脆将责任推到儿媳陈秋葵身上:“世铭要不是娶了这个媳妇,就不会去当兵……”
生活也实在是难为陈秋葵了。丈夫的愿望,她无私支持;小叔子、小姑子的衣食,她周到料理;公公、婆婆的话,她洗耳静听……家中组里外外的事她都要日日夜夜操劳着。更有甚者,对丈夫的牵挂,还得埋在心里。
每当劳累了一天之后,他孤枕难眠,不时从枕头下拿出丈夫的书信,一字一句慢慢地念着,念了一遍又一遍,念完后又两手捂着书信放在胸前……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半年之后,陈秋葵病倒了。这一病,他就再也没有挺起身子来。直到临明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还是双手把丈夫的信捂在胸口上。
后来,谭政回到家乡的时候,家人告诉了他妻子秋葵临终前的情景,他哭了:“她真是个贤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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