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子恢：关于农业问题的报告（节录）

        （一九六二年七月十一日）

         现在集体经济的经营管理搞好了没有？应该说大部分没有搞好。这并不是集体经济没有优越性，而是没有发挥出来。

　　为什么没有搞好？原因在哪里？表现在三个方面：（１）社员积极性不高；（２）责任心不强，责任制没有建立起来；（３）不能因材使用，分工合作。

　　（一）社员的积极性不高，表现在出勤率低，工效不高，一个人的活要三个人干，比个体经济差得多，马马糊糊，装病、装瞎子。这种现象不是个别的，相当普遍，工作搞的坏的地方，这种现象越多。什么原因呢？毛病在哪里呢？经过一年多的研究，"六十条"贯彻以前就不用说了，"共产风"、"瞎指挥风"一刮，谁还积极呢？不病的也装病了。但是贯彻了"六十条"，以小队为基本核算单位以后，还有积极性不高是什么道理呢？原因在于：（１）所有制不固定。现在的土地所有权还在大队手里，有的小队土改时的好地换给了别的队，换回来一块坏地。土改时是按人口分土地，到了高级社时就按劳力分地，劳力多分回的土地就多。比如你这个小队原来有一百个人，一个人分三亩地，共三百亩地。现在你人口多，但是劳力少，只有三十个劳力，假如一个人负担七亩半，三 十个劳力共负担二百二十五亩，还有七十五亩要退给人家。具体的分法也与土改时不一样，划片调整，这一条水沟以东归一队、以西归二队，大路以南归三队、以北归四队。土改时的插花地很多，这一块地那一块地，好坏不同，往往是有的队把好地换给了人家，坏地换进来了，吃了亏，数量不足，质量不同。现在这个问题很普遍，福建、广东、河南、河北、山东闹得一塌糊涂。过去为什么不闹呢？过去没关系，不管负担多少地，有固定的口粮，多的上缴，因此不愿意多负担土地。总说：我们队不行，劳力少，负担不了，分给人家吧！当时大家都不愿意土地多了，土地少了可以搞副业，可以上山开荒。五八年还不争，为什么现在争了呢？现在是小队核算了，过去大队统一分配，口粮一样多，所以他不争；现在不行了，小队统一分配了，多产了除了上缴以外就多吃。特别是宣传了以生产小队为核算单位三十年不变以后，开始老百姓不相信，认为三十年是一天半，后来想了一下，不对，假如真的三十年不变我就要大吃亏，子孙都要吃了亏，如果不改变，好地归了人家，我们队三十年喝稀粥，他那个队三十 年吃干饭。现在下面强调基本不动，个别调整，这与中央的精神不一致。土地是基本的生产资料，这个问题不解决，再过三十年也不行。一些地方在打架，有的动刀、枪，我的地你种了，纠纷很多。现在虽然分了自留地，地还没有完全定，牲口也没有完全定，有的归大队，有的归小队。总而言之，我们现在没有"法"，很多地方"六十条"贯彻得很原则，很活动，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比如土地、耕畜可以归小队也可以归大队，因地制宜。所以现在要立法，没有法下面打官司都不好判。现在是空口说白话，没有立字为据，因此大家不相信，今天你当社长是这样，明天换了社长又是那样，这样积极性怎么会高呢？今年这样，谁知道明年怎么样，孙猴子七十二变。五八年房子也给拆了，随便让人家搬家，鸡、猪也都调来了，这还有什么所有制呢！现在老百姓心里还不定，就是担心。养鸡还可以，你要变的话，我一天晚上可以都杀了，栽种果树可以，只在屋前屋后种，你将来要我可以偷。所以农民打小算盘，不做长期打算。（２）队与队之间的平均主义，有些地方改变了，有些地方还没有改变。（３）口粮分配上的平均主义。目前的口粮分配方法：一种是按人按岁数定等，老人多少，小孩多少，壮年多少，不管你出勤不出勤，劳动不劳动，劳动好还是劳动坏，口粮不变。另一种是基本口粮与劳动工分相结合，不分男女老少都有基本口粮，然后再拿一部分按劳分配，这种办法虽比第一种好一些，但是每一 个人都有基本口粮，按劳分配部分不多，你今天多出一个工，多三两五两，有一些人不在乎，调动积极性的作用不大，基本上还是平均主义的。第三种是完全按劳分配，现在这种情况很多，百分之八十至九十的粮食都是按劳分配，有的人吃七 、八百斤，对调动积极性很大，这对有劳力的好了，没有劳力的就吃了亏，有的照顾了，有的照顾的不好，人心惶惶。

　　有四种人照顾了，即干部家属、工人家属、军人家属、烈属。

　　但是这里也有人情，完全凭干部的良心，干部好的照顾得好一些，干部不好照顾得就不好。对于这点老百姓很不满意，有的说：我有钱也买不到粮食，这叫什么社会主义，社会主义还饿死人。好，把我的土地拿回来，我种不好饿死不怪你们。

　　这种办法还是不完全。现在有一种比较好的办法，就是基本口粮、劳动粮、照顾粮三结合。凡是没有劳力的给基本口粮，每人每月给二十斤、三十斤或二十五斤，这要看情况；但凡是有劳力的基本口粮不发，你参加劳动，按劳分配。有劳力的不劳动，应该不吃，没有劳力的就给基本口粮。多做多吃，少做少吃，不做不吃。还有一些照顾粮，比如有一些长期病号，二十斤口粮就是不够，比如象一些妇女怀孕要照顾她一 点，还有一些军属、烈属、五保户口粮也不够，有些人口多劳力少的，光靠口粮和劳动粮不够，就要补助他们一点，一 年补助三十斤、五十斤、八十斤、一百斤不等，要经过小队群众民主评议。这个办法很好，比较周到，没有劳力基本口粮不够的，可以照顾一些，这可以提高劳动工效，积极性很高。三分之二按劳分配，三分之一是基本口粮，百分之五至六的照顾粮。这种办法全国实行的不多。平均主义破坏了共产主义。除了粮食以外，其分东西这几年也是平均主义的分配，过去如烧柴、分稻草、高粱杆子也是平均主义的分配，因此大家出工不积极，马马糊糊。（４）有些地方有劳动等级，但是不合理，有时还是死分死记。我们集体经济的经营管理应该有定额，今天犁一亩田是多少工分，要因活记工，比如有些地方一个劳力定的底分是四分，你做的很细也是四分，如果底分是十分，马马糊糊做了也是十分，因此那个四分的也马糊了。比如犁地，今天是近地，一天犁一亩地是十个工分，明天是远地要走十里路也是十个工分，这也是不合理，远地近地一样，好地、坏地劳动工分也是一样，一不公平，二不合理。这个问题就影响了社员的积极性。（５）大队、小队干部补贴工分很多，大小队干部做工不多，有的干部一年补贴六百个工分，固定的三百五十个，临时的二百五十个，进城开个会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回来记十个工分，晚上开个会记十分，到地里检查一下十个工分。老百姓说：养了一批闲人，这样我也不做了，谁这么傻。因此造成出勤率低，工效不高。

　　（二）集体经济搞不好的第二个原因是责任心不强，责任制度没有建立好。农活这样复杂，我们中国是人多地少，同苏联、同其他国家不一样，美国每人二十七亩，苏联三十多亩，加拿大更多了，中国每人平均二点五亩，有的地方只有半亩，最多的是黑龙江，每人平均十亩。我们现在是精耕细作。南方虽然地少，但是南方的产量高，过去提出四 、五 、八 ，黄河以北是四百斤，黄河以南、淮河以北是五百斤，淮河以南是八百斤。山西有的老百姓讲：一个屁股五百斤，两个屁股八百斤，三个屁股一千斤，一亩地一个人屁股亩产五百斤，再加上一个猪屁股亩产八百斤。所以人家说林业是农业的父亲，畜牧业是农业的宝物。中国虽然地少，但是深耕细作，化肥不多，家肥多，所谓家肥就是人畜肥，人粪尿每年约一千斤，再是羊肥每年一千斤，牛肥每年是两万斤，猪肥四百斤，北方有羊卧地的习惯，羊卧过的地很肥，还有马屎、鸡屎、兔屎。现在农活马马糊糊，积肥也是马马糊糊，有些地方说有多少万斤肥料，什么肥料呢？是把新土放进去。真正的肥料是人屎、猪屎、兔屎，加上绿肥沤起来就是肥料。为什么老百姓扫地的土有肥效，就是因为养了鸡、鸭、兔等，在地上一扫，肥料就来了，肥料搞不好我们的农业没有办法搞好。因此，责任制度没有建立好是我们经营管理没有搞好的第二个原因。

　　为什么责任制度建立不起来，为什么社员的责任心不强，有几个原因：第一 ，分工不明确。做农活一大片，一亩地有多宽，一个生产队的人都去锄，结果质量很低，所以做农活也应该很好的分工。就象纺织女工一样，一个人管多少纱锭，哪个机器停了哪个女工负责，分工非常明确。我们种地也要分作业组，你锄这一片，他锄那一片，按地界分工。我们现在没有这样的明确分工，开始时生产队长一吹号，就出动了，生产队长分配你到哪里去，他到哪里去，农业生产又不是军队，不能象军队操练一样，也不能比赛，这样做是好看，只是活干的不好。哨子一吹，大家步伐整齐，二 、三十人堆在一起，你挤我，我挤你，好地也锄坏了。简直是开玩笑。第二 ，没有验收制度，有验收也不严格、不认真。为什么不严格、不认真呢？首先队长自己就是二十岁的年轻娃娃，他自己就不是好手，一些老头子都是"老保守"、"老顽固"，开始还请当顾问，后来也不让他们干了。这些年轻娃娃不懂技术，让他验收，看一看，说差不多就走了。农活和工厂的活不一 样，比如锄地，今天锄了十亩地，要去检查，一天也跑不过来，精力有限，就是能跑完，也不能象工业上化验用显微镜那样细。有的地方没有老农参加，有的地方老农参加了，看到做得不好的地方往往不敢当面说。比如看到秧插的不好，背后说光让这些年轻小伙子插就要饿死人了。第三 ，五七年决定产包到队、工包到组、田间管理可以包到户。这块地给你这一户管，耕地、锄草、上肥、看水等零零碎碎的活包到户，你这一户包这一块，那一户包那一块。五八年以来取消了这个办法，现在有的地方恢复了，有的地方没有恢复。第四 ，赏罚不分明。农活做的好不奖励，做的差也不扣工分。所以出现了真正埋头苦干、精耕细作农活好的老头子吃了亏，那些干活打冲锋、质量不好的受了奖，鼓励了干活马马糊糊。

　　（三）派工的时候不能因材使用，不能真正做到分工而又合作。这是什么原因呢？我们的集体劳动有些同志理解为象军队操练一样，把单独在一块地上干活叫单干。集体所有制不一定是什么事情都集中干。有些活可以集体干，有些活不一定集体干，集体劳动还应该有分工合作，没有分工就没有合作。有的同志认为集体劳动就是一窝蜂，单独干活就是单干，单干就不是社会主义，就是资本主义，这是不对的。一 讲集体劳动，就靠队长一个人派工，队长不到就等着，队长来了说你到哪里去，你到哪里去，然后再慢慢吞吞地去。现在有许多地方都不是队长派工了，由生产队长把半个月的活包给作业组，你包这一片，他包那一片。作业组长五天一派工，五天做什么活，自报公议，这叫民主派工，随你什么时候干都可以，时间由你自己安排，不干涉，包这块地做完了算，以后我来验收。这个办法很好，因材使用，会干什么干什么。但是，过去没有这样搞。产生这个问题的原因在什么地方呢？在于队长组长没有经验，不是老农当队长、组长，现在搞队长、组长的比过去富农、地主的管家人的经验差很多，不会当家，自己没有经验，又有点自私自利，好的自己干，坏的派给人家，因此经营管理没有搞好。

　　搞好集体经济要做好三方面的工作：（一）要有一系列的正确的政策措施；（二）做好经济工作；（三）要搞好经营管理。

　　（一）要有正确的政策措施，什么政策措施呢？

　　首先，要固定所有制。中央已经规定，要将土地、耕畜、大农具归生产队所有，不能说使用权在小队，所有权在大队，而是所有权、生产权、管理权、分配权都在生产队。有些地方生产权、管理权在小队，分配权、所有权在大队，因此产生了队与队之间的平均主义。有生产权，有管理权，也有分配权和所有权，要统一起来，土地、耕畜、大农具都归生产队所有。另外，大队与大队之间，小队与小队之间过去把土地搞乱了，现在有纠纷。土改时分给农民的土地，经过合作化，自愿结合变成农村集体所有，土地还是他的，你怎么能七动八动，他在哪个队，地在哪个队，平调就是"共产风"，平调生产资料，是更大的"共产风"，造成队与队之间的矛盾。

　　所以，平调的土地一定要退回 。不仅队与队之间有平调，就是机关、学校、部队也平调了不少，现在是从哪里来的到哪里去，退还给人家，这是剥夺农民。现在我们并没有宣布土地国有，而是农民集体所有，你有什么权力把这个集体的地调到那个集体？将来国家要立法，既然是三十年不变，为什么不要法呢！我们有些同志过分强调了不断革命论，忘掉了革命发展阶段论。前两年天天革命，这还象话，革命发展到一定的阶段要巩固一下，怎么能年年革命呢？七革八革把革命性革掉了，他不生产了还不是国家吃亏。

　　第二 ，贯彻按劳分配，基本口粮、劳动粮和照顾粮三结合。按人定等是不对的，按劳分配加照顾，问题很多。应该是有劳力的按劳分配，没有劳力的给基本口粮，再困难的照顾一些。

　　第三 ，对社员的小自由应该固定起来，有一些地方可以适当的扩大。自留地是百分之五 ，有的地方是百分之七 ，还有的地方是百分之十 。自留山普遍发展了，现在有些地方养猪也发展了，种地主要靠猪肥，有肥就有粮，有粮就可以养猪，有的地方有困难，象河南每人只有一 、二分地，可以借地，盐碱地可以借的多一些，自留地不顶口粮，这是渡过困难的实际办法。农村的零星果树应该固定给社员所有，过去不是社员的，现在退还给社员了。大农具还可以私有，比如北方的车，南方的船、犁等可以算私有的，可以给你出报酬。

　　有养蚕习惯的地方，可以允许家庭种桑养蚕，集体养、家庭也养，没有坏处，应当把小自由看成是集体经济的补充部分。

　　自留地、饲料地、个人开荒、个人林木果园等不超过集体所有土地的百分之二十 ，这有什么坏处？这百分之二十怎么能变成资本主义呢？这是过分夸大了资本主义的优越性，贬低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表面上是"左"的，实际上是右的。有一些同志怀疑，把自留地扩大了，影响了集体生产，我认为这是不对的。当然太大了不行，如果控制在百分之二十至少不会有影响，你的经营管理搞不好怪人家装病不出工，这没有道理，我们没有摸到经营管理的规律，怎么怪社员呢？前几年把什么自留地、鸡、猪都搞没有了，社员出工更差。问题不在于自留地，而在于你的经营管理有没有一套。有的同志说：自留地多了影响征购，这也是不对的。现在征购不能这样搞，征购应该定死，你这个小队多少，打多了不多征购。

　　现在不是这样，增产增购，人家还是六两粮食，谁愿意多种！

　　你就是这样处理，人家就是这样干，农民并不傻，事实上自己是大傻瓜，征购征不上来。征购的变化很大，春天定了秋天变，冬天翻一番，这是我们自己不行，所以要定死了，不能变来变去，变的老百姓心神不定。什么自留地多了少了，问题在于我们没有定，在于我们七变八变，自留地多少与征购无关，不定死了，自留地一点不给也是收不上来。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老百姓的房子怎么办？房子是私有还是公有？房子是生活资料，应该是私有。前几年我们把老百姓的房子拆掉了，就是有了新房子，把老房子拆掉还得经人家同意。新房子没盖起来，就把人家的房子毁了，这是和老百姓开玩笑，这是不符合群众路线的。社员个人私有部分是不是一定要固定起来？现在有的地方把自留地扩大到百分之四 、五十 ，这是不对的。控制在百分之十五至二十是不危险的，也不会影响集体所有。

　　第四 ，克服干部的特殊化。这是最脱离群众的，老百姓很不满意。干部究竟起什么作用呢？党的领导方法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实际上干部是党与群众的传达员，把群众的意见传达给党委，经过党委研究，正确的留下来，不正确的去掉，再经过干部传达下去。一九四二年毛主席写的《关于领导方法的若干问题》中说到，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实际上就是传达员的意思。现在有些干部不是党与群众的桥梁，而是党与群众的障碍，他把路堵死了，使党与群众之间有一 条大鸿沟，群众对干部不敢说真话，干部脱离群众，可以说大部分干部不与群众联系，有的干部工分多，大吃、大喝，贪污、浪费，这都是特殊化，群众怎么会满意。在抗日战争时期，我们的农会干部、乡长、支部书记为什么与群众联系呢？

　　那个时候正在打仗，没有一个钱，党支部书记没有钱，乡长是国家补贴一些，一个月补贴二十块、三十块，替老百姓办事情，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那个时候的干部是"清水衙门"，为老百姓做事情，分土地，搞合作化，没有要钱要粮的，只是要一些公粮，所以，那个时候的干部和群众好得很。现在就不同了，一个大队干部、小队干部完全靠群众来养活，人家辛辛苦苦创造的财富，国家拿一半，你也拿一半，人家怎么服？所以群众说：这种干部比二鬼子还厉害。这是非常危险的，如果这一批干部不改变，将来是修正主义的基础，二 十年以后，中国也要出现修正主义，你不要认为我们不会出现修正主义。老一辈都死了，这些家伙领导还不当赫鲁晓夫，苏联集体农庄的主席收入很高，也是特殊阶层，怕打仗，怕战争，要与美国肯尼迪求和妥协。我们不解决这个问题，二 十年以后也要产生修正主义，危险之至，因此，无论如何要解决这个问题。

　　怎么解决呢？首先把大队、小队干部的补贴工分减少，比如小队干部两个人补贴两个中等劳力，一年二百四十个工分。

　　老百姓过去养一个保长，现在有很多保长，过去杀鞑子，十 户养一个。八月十五统统杀掉了，现在干部就象"鞑子"一 样，两户、五户养一个"鞑子"，怎么得了。当然我们现在的"鞑子"不是"鞑子"。总之，群众不满意，所以要把补贴工分定死，什么办公、杂支都包死，一个月多少就是多少，少用不减，多用不补。要采取这个办法，有的地方已经实行了。

　　现在中央正在考虑，把大队的企业统统下放给小队，一个小队不能办的可以联合几个小队办，有的可以单干串乡、送上门。比如理发就可以，包一年理多少个人，半个月、十天一 次。为什么非放在大队呢？现在有些公社和大队变成了"清水衙门"，两袖清风，大队不搞企业。大队的企业很大一部分走私，走后门，公社、大队的干部要多少拿多少，毛病非常大。现在物资紧张，一般说农民出身的干部，开始不贪污，慢慢得一些便宜，看没有什么，胆子慢慢大了，变成了贪污，由小贪污变成了大贪污。这个问题不解决不知道多少干部要断送在这里。我们现在有一些地方的公社实际上变成了过去的区政府，大队变成了过去的乡政府。队以上的干部可以开支，大队最多三百人，一百人一个队干部，二百人两个干部就够了，多了有什么事情做？将来把征购任务定死了，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大队是过去的行政机构，干部还要调解纠纷，办教育、民兵这些事情。有时需要搞一些水利，按照受益多少派工，其他经济权一律不管，大队袖手旁观，老百姓最欢迎。

　　这次在河南信阳调查时，老百姓对我们工作组说：原来的大队干部说，我对不起大家，我没有领导，没有尽领导的责任；老百姓说，大队干部没有领导很好。一个说没有领导是错误的，一个说没有领导正好，说明还是瞎指挥。另一方面在小队建立民主制度，选举时不能举手表决，我不赞成你，你就知道了，将来要报复我。不记名投票，因为我不识字，就得请别人划圈，结果你还是知道了。现在用抗战时期的办法，用豆子，张三是红豆，李四是绿豆，王五是黄豆，谁的豆子多谁当选。另外各种开支要公布帐目，一个月开一次代表会议，干部一个月过一次关，一年选举一次又过一次关，这样小队干部就好一些了。再就是建立一个与群众密切联系的小队领导核心，一个小队有二 、三个人就行了，这些人是好的，有经验的，能够当家的，民主的，肯与人商量的，群众好讲话的。没有领导核心是办不好事的，在农业生产上要和群众多商量。现在有的地方建议成立一个检查小组，小队有一个管理委员会，你有三个人我也有三个，你有五个人我也有五个，你有实权，我有嘴巴，这个小组专门和贫农、中农联系，什么事都不做，只有嘴巴、眼睛、耳朵，你办事不好我就讲，树立一个对立面，你要做的事情不对就得考虑考虑，这样就好一点，用这样的办法来克服干部的特殊化。

　　（二）做好经济工作。经济工作是什么东西？就是征购、派购一定要定死。现在中央已经一致了，口粮、统购要定死，三年、五年不变，全国统购粮定死在六百五十亿斤左右，公粮二百五十亿斤，购粮四百亿斤。将来用百分之七十的实物交换，给百分之七十的工业券，现在百分之百不行，没有这么多东西，不是百分之九十三尽义务了，百分之二 、三十尽义务，给农民做一些教育工作还是可以的。但是要定几年不变，在山区粮食产量不高的地方可以二十年三十年不变，国家的粮食不够可以由供销社以高价对高价跟生产队定死。四 百亿斤统购粮是低价对低价，等价交换，你卖给国家是低价，国家卖给你工业品也是低价。二类物资可以上自由市场，将来新粮食下来以后，粮食多了，价格就下来了，我就来收，价格高了我不要。这两年有些投机倒把，谁赚了钱呢？国家没有赚，农民没有赚，只有投机倒把的赚了，这是因为我们的商业政策很混乱。

　　另外是派购。派购有各种派法，派购物资不要太大。比如派购猪，过去是购五 、留五 ，养一口猪，养到一百二十斤，留六十斤，其他六十斤按国家牌价卖了。一口小猪还要十块钱，养了一年最多卖四十八块，这不行。现在有些地方如广东、广西一户一头猪，上海是十户一头猪，有的是十五户一 头猪，每户都有饲料地，不管你养不养，这老百姓很欢迎。鸡也是一样，每只鸡一斤鸡蛋，多了不要，随便你物物交换，卖给供销社。统购、派购都要物物交换，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综合换购，你卖给国家粮食、棉花、鸡、猪，国家卖给你布、糖、盐、酒等。比如一百块钱的农产品，国家给六十块到七 十块钱的工业品，老百姓很欢迎。另外一种是单项换购，比如一斤棉花给你三斤粮食，一百斤棉花给三百斤粮食。自由市场也开放，多的可以上自由市场，不仅社员可以上自由市场，生产队也可以上自由市场，现在允许上自由市场，只要是国家统购以外的东西都可以上自由市场。

　　（三）改进集体经济的经营管理。

　　要调动社员的积极性，必须要有严格的责任制，要分工合作。

　　如何调动社员的积极性？要贯彻按劳分配，要规定合理明确的劳动定额，评工记分加上政治工作，要有严格的生产责任制。工业也好、手工业也好，都要有责任制，没有责任制不行。农业方面也要有责任制，首先要包工，一个生产队下面分几个作业组，这是临时的，不是长期的，按照季节包工。人数多少要看情况，你包这一片，他包那一片，把地界划清，分工明确，责任清楚，不马虎。作业组包工下来，也不是所有的活都一齐干，大的农活集体干，比如犁田、耙田可以几个人搞，插秧二个人就不行，起码是二个插秧、二个拔秧、一个挑秧。适宜个人干的，比如耘田、锄草、看水等完全可以包到户，为什么一定要一大堆人一起干呢？需要三 个人干的就三个人干，需要五个人干的就五个人干，需要一 个人干的就一个人干，这不是个人单干，是集体。有的是按季节包的，有的是五天一包。但有的活要长期包，比如种菜，和粮食作物不一样，技术性很强，拿浇水来说，太阳出来时不能浇，要在下午太阳落的时候才能浇，长到什么程度要拔，那一种蔬菜上什么肥，要多少水，多少时间浇一次，这都有很高的技术性。我们过去把种蔬菜和种粮食一样对待，这要包到户，这一块菜地包给你，包四季。有一些技术活要包几年，比如茶叶树，福建有的茶树归小组包产七年，妇女自由结合为一个组，包一块，七年的时间。这棵茶树一年应该采多少，其中春天采多少，秋天采多少，采多了明年就没有了。

　　所以不能包一年，包一年今年都采完，明年就没有了。水果为什么减产？就是没有专人管理。老百姓说，有的果树一年四季有四十二道工序。老农捉虫是很有本事的，是钻心虫，他在晚上十二点坐在树上，听到虫叫，然后拿钩子一钩就有。所以必须要长期专人管理，不能马马虎虎你来一下我来一下。福建龙溪是大的包到组，小的包到户，包多少产，超产归他，减产他赔，或者是按产记工。所以茶叶、水果、核桃都要这样，不能和种粮食作物一样。要按照作物的特点来规定包的办法，有的包到组，有的包到户，有的包一年，有的包几年，造林就要包几十年，总之要根据作物的特性，分别规定管理的办法。

　　要做到这一步，要有有经验的、负责任的队长来负责。我过去研究过一下，河北、东北的经营地主、富农，有的雇两个长工，有的雇十几个长工，有雇二十个长工的，他有一个大把头，是地主的狗腿子，对种地很有经验，大把头下面有十几个长工就有一个二把头，二把头下是长工，他边管边教，你做的不行，他就教，不听就骂，你再不听，他回去报告就开除你。他们领导生产有经验、有技术，我们要向他们学习。

　　当然，他不好的东西不学。我们要有队长，象过去的"大把头"，队长下面有作业组长，象"二把头"。组长、队长自己要懂得，自己不懂怎么教人家呢？你不会，人家会做你管不了他。派老农当组长，边管边教。山西有一个小队搞的好，老农带小伙子，边管边教。和船老大一样，组长的工分要高一 些。我们这几年老农倒了霉，他作活仔细，结果工分低，青年小伙子打冲锋，工分多，这是不公平的，光顾数量不顾质量不合理。老农当生产组长，要有职有权，有管理的责任，有权限，不听话可以批评，这样就能把青年小伙子的技术带高了。

　　要有严格的验收制度。比如插秧怎么验收？当天不验收，第二天、第三天也不验收，第四天验收，插的不好就死了，死了的要补，就要你来补，你为什么这样插，扣你的工分。耘田、锄草也是过三天验收，锄的不好禾苗就倒了。这些不要天天验收。割稻子要天天验收，看你割干净没有，谷粒掉下来没有，掉了多少，掉多了不行，扣工分，他就不敢马虎了。

　　现在对犁田、耙田怎么验收，还没有想出办法来。什么人来参加验收？一定要队长参加？队长不一定参加，或者是找个把老农当顾问。现在有的生产队聘请二 、三个老农当顾问。也可以联合验收，你犁田、耙田，我插秧的来验收，上一道工序由下一道工序来验收，你这里犁的马虎，那里没有犁，他插秧不好插，所以他就认真了。还有一种是田间管理包到户，由包的户来参加，这一片是包给我的，因此你在这块田里犁田、耙田、插秧、割稻我都参加验收，你搞的不好，我就提意见。

　　要有明确的奖惩制度，不但是看数量，首先是看质量，质量好的，应该奖你工分。比如广东有一个地方，一亩地是十 分，八个工分是数量，二个工分是质量，质量不好就扣你二 分。农活主要是讲质量，质量不好就不能增产。田间管理包到户的要有超产奖励，比如一亩田正常年景可以打五百斤，打了六百斤，超产部分归他，或者是二八开，这样他的积极性就来了，耘田、锄草三次，肥也多了，鸡、鸭下田也管了。过去看见鸡、鸭下田，他就说：队长，鸡、鸭吃你的庄稼了。有的根本不讲。农活生产责任制不和产量结合是很难包的，因此有的地方包产到户，搞的很好，全家人起早摸黑都下地了，农民的私有性是突出的，凡是包产到户的，自留地和大田一 样，没有区别，没有包产到户的自留地搞的特别好。因为包产到户了超产是他的，责任心强，肥料也多。不能把作为田间管理责任制的包产到户认为是单干，虽然没有统一搞，但土地、生产资料是集体所有，不是个体经济，作为田间管理包到户，超产奖励这是允许的。但是，要领导的好，领导不好可能走到个体。

　　劳动上因材使用，分工合作，首先是小队长要有长计划和短安排，比如明年一年种什么，种多少，然后再短安排，按照季节 ，农忙时搞什么，农闲时搞什么，没有短安排不行。计划定了以后，要由小组包工，不能由队长派工。因材使用，因人派活，因活派工。什么是因人派活呢？你能做什么派什么，民主派工，自报公议，会犁田的犁田，会插秧的插秧，各尽所能，不能光靠队长一个人派工。五天一派工，死任务活时间，比如规定五天插完秧，你三天插完也可以，二天插完也可以，上午出工也行，下午出工也行，时间是活的。这是广东一个山区的大队队长创造的，他说我五五年当队长的时候，天一亮就起来敲钟，八九点钟大家才集合下地，十一点钟就回来了。他认为这样不行，就改进了一步，规定每人一定要劳动八小时，不劳动八小时就扣工分，第二阶段是死时间，因此大家在地里磨洋工，磨八小时算了，工效很低，很多是无效劳动，八小时不如过去三小时干的活。他一看这样不行，就来了一个第三阶段，死任务，活时间，你活干完就行，不敲钟，八小时也行，三小时也行，五天一派工，不是天天派，这样搞的不错。现在又是一个新阶段，就是质量不高，大家抢工分，因此又提出数量完成了给八个工分，质量算二个工分，你质量不好，那二个工分就不给你，这样一来，质量也高了。

　　这样既分工又合作，改变了一窝蜂的现象，不是军队操练式的，那是开玩笑。

　　牲口、农具的管理。牲口一定要分户喂，前几年牲口死的多和大槽喂养有关，大牲口、小牲口合在一起喂，大的吃的快就吃的饱，牲口有高有低，放高了小牲口吃不着，大牲口踢小牲口，小牲口吃不饱。分槽喂养也有问题，一个牲口一个槽，并且要有好的有经验的饲养员才行，现在没有这个条件的，一定要分户喂养。过去黑龙江一定要大槽喂养，结果牲口死了很多，现在改为分户喂养。分户喂养给他工分，草料多，喂的好，以后下了小马、小牛和他对半分，今年下了一头归你，明年下了一头归队，这样他就照顾的好，很精心管理。最好是分户喂养，养用合一 ，现在是你养我用，我就拚命用，本来一个牲口一天犁四亩，我犁八亩，结果牲口累坏了。

　　农具应该个人管理，定出奖惩办法，如规定用一年的农具，不到一个礼拜就坏了，要罚，应该是三年修理的，你用了四年不修，就奖励。南方的船，北方的车都要有专人管理，给他规定几包几定。

　　财务要公开，工分帐、粮食帐要公布。